俗話說：『江山易改，本性難移』，又說『個性決定命運』，每天的看診過程，我都在見證這些至理名言。

        患者因各種不同的症狀上門，但又經常出現很類似的思考模式，『災難性思考』便是其中大宗。所謂『災難性思考』是指習慣把事件的後果往極度悲觀的方向去思考，從而忽略了事件後續發展過程的其他可能，得到超乎常理的負面結論。

    『醫師，我頭暈，會不會是長腦瘤？』

    『醫師，我頭暈，一直好不了，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？』

    『醫師，我頭暈的原因一直查不出來，我連很痛苦的大腸鏡都去做了，還是查不出原因，你看，我是不是很嚴重？』（頭暈去做大腸鏡，我這邏輯太迂迴了！）

    『醫師，我頭暈，吃藥後有比較好，你看我會不會一輩子都要靠這個藥？』

    『醫師，我頭暈，所以不能工作，我會不會一輩子都會成為廢人？』

    『醫師，我頭暈要是好不了，以後是不是會成為家人的巨大負擔？』

    『醫師⋯⋯』

        若把頭暈改成頭痛、胸悶、呼吸困難、腹漲、心悸⋯⋯，上述的語句大概佔每天我所聽到的話語中的八成。而講出這些話的患者中不乏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，但他們的『災難性思考』強度，絕不輸小學畢業的病患。

        問題不在患者對醫學常識瞭解多寡，甚至越是一知半解，越是產生恐怖的災難性聯想。患者的精神狀態中有一具超級馬達，不斷製造出焦慮害怕的情緒，蒙蔽了他們的理性，阻止他們接收到客觀的訊息，甚至扭曲外界的刺激，讓他們浸淫在生命飽受威脅的恐懼中。

        以前，我們覺得精神分裂病患的『妄想』很難用言語治療，所以要用抗精神病藥物去克制它。如今，面對極度焦慮的患者這種『災難性思考』，我們一樣感到言語的無力。

        往往，當我說明了頭暈的種種，並提醒患者不要重蹈『災難性思考』的覆轍之後，聽到的下一句還是：『醫師，我的頭暈要是好了，我就沒病了，對不對？』

        完全不對！

《原發表於2013年10月17日》

《精神分裂病目前已改稱思覺失調症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