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次看診時，她才第一次在我面前痛哭失聲，那是我們經過多次個別會談，並間隔了一段失聯的日子之後的重逢。『在個別會談時，有幾次想哭，但都可以克制下來，沒想到這次卻把持不住！』她略帶歉意地述說自己的失態。『其實蠻懷念那段可以想講什麼就講什麼的時光…』但我知道即使那樣的環境還是沒讓她真的完全放開自己，倒是久別重逢的激動讓她的情緒潰堤。

        我告訴她，個別會談隨時可以繼續，只要她覺得動機夠強烈。但她一直沒有再出現在會談名單中。

        今天，她帶了一個問題來：『素未謀面的快遞送貨員問我為什麼會這麼快樂？我心想，我是一個憂鬱症患者，正在服用抗憂鬱劑，竟會被人懷疑為什麼這麼快樂？』

        我確定她沒有躁症發作的狀況之後，便問她自己有何想法？

       『或許是我太會掩藏我的情緒了，所以陌生人會覺得我反而太快樂？』      

       『或許是妳的悲傷太深了，一如向下扎根的樹跟，卻造就了妳努力向上發展自我的原動力？』說真的，她很會說話，不是逞口舌之利的善辨者，而是一種可以發人深思的對談者，如果不仔細檢查自己的反應，還真的很容易誤會她是個把自己處理得很好，甚至可以扮演一個很好的傾聽者，難怪與她接觸的人會覺得如沐春風。

        然而，她自己的黑暗面呢？我想，暫時就讓她繼續這樣吧！如此強韌的生命，是不可能輕易被雕琢扭曲的，順著她的步調同行或許是最好的辦法。

《 原發表於2013年9月11日》